炉石大主播的直播间里往往有一类叫作“炉石史官”的水友，专门记录主播表现异常的日子。而就炉石的内容发布而言，9月1日这一天的凌晨，佣兵模式的发布也是一个值得载入炉石史册的灾难时刻。人们是困惑的，不满的，愤怒的，佣兵模式首次亮相的打击是沉重的。在佣兵新闻、21.2补丁内容以及各项电竞赛事排满的一周之后，现在我终于有空来说说我的感想。
和其他很多人一样，我也不认为佣兵的差评大多数来源于游戏本身，更大的问题是出在发布上，尤其是发布的第一时间。所以我要写的是“佣兵之夜”。就像外媒PCGamer写的那样，暴雪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游戏发布的错误示范。
即使仅就目前公布的（不代表成品）信息来看，我个人其实没觉得佣兵很糟糕，比如它的核心玩法；即使真的糟糕，距离佣兵正式上线也还有一个月，很多类型的问题还可以补救，比如肝度/氪度等数值；哪怕佣兵注定糟糕，它也不会被骂到现在这个份上——佣兵受众本来就会不一样，老玩家也应该早就接受了暴雪出品不一定精品的现实，新玩家更不应该有暴雪情怀。Team5作为卡牌游戏团队无疑是成功的，但在一个新领域里做得不够好、不够新、甚至不如前辈，不应该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我再提供一个没见别人提过的视角：佣兵的开发人手大多数来源于活动组/线上组，之前他们负责的是乱斗和单人冒险模式，这一些内容本来也到了瓶颈，所以即使不做佣兵继续老本行，反响也不一定比现在更好）
佣兵之夜的两大宣发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玩家看完发布会后依然一头雾水，甚至看完官网新闻后还是一头雾水。游戏最好的介绍方式本来就是演示，但凡佣兵能像新版本那样来个主播和设计师的实战环节，玩家都能看得明白些。更何况佣兵在玩家对玩法仍不了解的情况下已经把预购拍在玩家脸上，而且一次就是三个，铺满商店首页，还都是游戏里可得的内容。但凡不要这么早上预购，或者不要一上上仨，玩家也能少点反感。
再退一步说，但凡佣兵的介绍不这么劈头盖脸，信息密度不这么压缩饼干，玩家理解起来也能更容易些，那三个预购也能稍微显得不那么莫名其妙一些。
欧美社区的玩家尚且觉得莫名其妙，国服玩家就更加了。这类发布会网易以往都不转播，主播们自行盗播，这次一开始也是这么安排的。问题是以往发布会内容熟悉（新版本）还带试玩，几乎不存在看不懂的情况，但这次佣兵演示少，更考验听力，主播们英语水平参差不齐，认真程度也不见得一致，国服玩家的发布会观感只会比英语社区更差，对那三个预购也只会更愤怒。
不过网易后来自己也播了，而且全程有翻译，翻译质量算是不错的了，但官方的直播等到很后面才补到宣传里，我很怀疑有多少观众是在那看的。而且即使官方和一些主播全程翻译了，即使翻译质量很高（中间那几个体系配合的演示不暂停/回放肯定欣赏不了，牌上都是字），也只是把国服观众的观感提高到和欧美一样——一样莫名其妙。
（官方之前希望营地也开直播带大家看发布会的，但我们肯定要优先保证营地的更新。我也不保证转播效果）
硬要说的话，前两大问题姑且情有可原——发布会做成现在这样，有可能是因为暴雪在诉讼案后自我封印，有可能是因为佣兵还无法以成品示人（可能性较小，演示视频很齐全），包括预购也有一定的可能是财务方面有死命令，必须同步上架预购……这些特殊情况和突发情况，我姑且可以想到理由接受。但后面的“腹泻式更新”这一点，就实在是暴雪/炉石由来已久的问题了。这也是我作为一个炉石的内容制作者最有感触、最有发言权的一点。
我一次感到炉石的内容更新应接不暇，是在2019年的暴雪嘉年华。那是炉石第一次在公布新版本的同时公布新模式，也就是巨龙降临和酒馆战棋。新闻的信息量变成了平时的两倍，我（我们）做内容的速度却还是老样子，采访设计师的时长也依然只有半个小时，同一时间Liooon和Leaoh还在全球总决赛上捷报频传……每次去暴雪嘉年华都是很累的，但那一年的尤其累。
而巨龙降临也成了第一个没能让玩家在第一时间搞懂核心机制的版本。相比之下，战棋肯定是更吸引人的大新闻，结果很多人直到后来才得知祈求不光作用于迦拉克隆，也能立即得到相应技能收益。当然了，这也是因为祈求字面上的意思不如其他关键字直观，但那也是我第一次对大新闻旁的“小新闻”的无人问津有了直观体会。从那时起，我越来越有意识地在报导一整个补丁/节日/发布会时拆分成不同部分，比如凤凰年大新闻分成了八九篇。
随着炉石的模式越来越多，更新也越来越频繁（包括平衡理念的变化），一月一次的大补丁的信息量也在不断增加。构筑、战棋、对决、竞技场、单人冒险五个模式每次都有可能有更新，另外还有其他功能、系统、饰品、bug修复等等其他方面的内容。
在绝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在同一时间发布。这其中有多多少少相对小的“小新闻”，如果放在没有新闻的日子里单独发，都是可以在社区里引起关注和讨论的啊。
具体到“佣兵之夜”，光是佣兵模式本身的内容就已经可以分成战斗、关卡、养成、建设、氪金等好几个相对独立的方面（官方自己也分了三篇日志），信息量就已经很大很密集了；与此同时，21.2补丁还包括：
只玩炉石某一部分的玩家可能觉得没什么，但信息堆叠到这个份上是真的太多了，其中还只有战棋的内容是提前一天完全公布的。
从9月1日凌晨起，我做的事情如下（如果你和我一样关注炉石的方方面面，应该也差不多）：
官网发新闻后，先把佣兵新闻复制粘贴了再说（相信我，光复制粘贴也要好一阵）；
分篇粗略概括21.2补丁日志里其他的内容（其中只有战棋可以提前备好）；
再翻翻OutofCards、炉石2019等地方的拆包信息，再查漏补缺（这次挖出了史诗卡包，不过我感觉没必要专门提）；
在查漏补缺完之前，官网蓝贴已经开始宣布战棋bug，暴风城谜题也早有进展……
这还只是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暴雪另外还发了大量来源各异的演示视频，那里面还有信息，想做内容继续做。然后又是电竞赛事接踵而来，1号当天中午战队联赛重交牌，2号中午国服季后赛重交牌，战队联赛、季后赛、gm连轴转。其实这篇文章里的很多线日当天就都想好了，只是实在是想歇一歇再说。
想象一下，一个白天要上课/上班的普通玩家，面对21.2补丁海量的直接上线的内容，还能有多少注意力放在佣兵模式上？还愿意为了解佣兵付出多少时间？还会不会给佣兵一个解释的机会，看看它实际上的样子和发布之夜给人第一印象有多少区别？
再想象一下，假如佣兵模式中的战斗/悬赏/培育/村庄的至少一部分能在9月1日之前就开始预热，少量多次，循序渐进，玩家理解起来能方便多少。或者假如21.2补丁的其他内容全都提前一天公布掉，让佣兵之夜的新信息只剩佣兵（和暴风城谜题），玩家的注意力多少也可以更集中在佣兵上一点。
——注意，这可能也正是我对佣兵游戏本身的看法好于普通人的原因所在。前面我说我觉得佣兵的核心玩法还不错（甚至pvp对我来说太深了），我觉得佣兵的养成系统还不一定坑爹，但这都建立在我这个全职编辑比普通人看到了更多、看懂了更多、花了更多时间的基础上。显然，暴雪不能指望普通玩家都和我一样。
再强调一遍，我不认为现在讨厌佣兵的玩家在那种情况下就会喜欢佣兵，佣兵目前的粗糙之处是无法掩盖的。但我确实觉得情况会有所改善，对所有人都是。
即使暴雪/炉石一定要造大新闻，把所有信息都憋到“佣兵之夜”一口气公布，即使因为疫情/诉讼/其他任何原因宣发缩水，即使佣兵的预购一定要现在就上架，即使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把所有佣兵内容压缩在30分钟发布会和3篇博文里……
即使上面这些问题都改不了，但我们也许还能做点什么让事情少恶化一点。我们，作为炉石的内容制作者，或者炉石社区的运营者，也许可以把佣兵介绍得更完整好懂。但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我们的内容要么第二时间才发布，不赶趟；要想赶上第一时间，就需要官方提前给资料！
这个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没什么影响，我们做炉石内容做了这么多年，对付一个常规的大补丁、新版本都是很轻松的（玩家接受起来也是）。但佣兵的信息实在太新太密了，暴雪自己的发布会和博文也实在太拉胯了（我们其他人写的也不一定更好，但很多平时只复制粘贴的网站和自媒体这次也重新组织语言了，至少说明发布会和博文有让人重写一遍的欲望）。这种时候我们当然会想，要是能早点准备起来就好了。
官方这次虽说是“提前”给了资料——给了截图和很基础的fact sheet（说明），但只提前了一个小时，根本不够准备文案，充其量让我们自己看发布会和官网新闻时有了点心理准备，不至于和普通玩家一起疑惑。临发布时，我们依然要在第一遍写新闻时花大量的时间，至于再要把发布会和推特上的信息整合进来，那自然更慢了。
不要忘了国服特殊的隔阂属性在这个过程中对负面舆论的放大作用。国服玩家看发布会观感更差，被预购骑脸更愤怒，（对手游套路成见更深），包括对外网上的补充信息的接收也更依赖中间人……所以国服社区更迫切地需要更好的佣兵介绍。从这个意义上说，国服的我们甚至有理由比外服同行更早准备起来。至于国服玩家人最多理应最被重视什么的，这些老话就实在不用再说一遍了。
如果我们（不光是营地，nga，天天卡牌，等等）能提前一天看到完整的博文，在发布会进行前/官网更新前就准备好初稿，情况会比现在好吗？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这次发布会已知一定包含博文里没有的信息——网易之前希望我们也开播转播时也明示过，最好把其他内容也整合进博文。所以我们早做准备的话就能更快进入补充信息的环节，让普通玩家更快看明白。哪怕只能把21.2补丁的内容提前准备好，那也可以减轻相当的负担。
（官网的三篇佣兵博文还有一个问题是阅读顺序不明显，我认为效果最好的介绍一定是从核心玩法讲起，先看村庄那篇印象就差了）
官方提前给媒体的情报过于简略，有时候还可能有副作用。根据经验，每当我们提前拿到fact sheet形式的资料时（一般是新版本这样的大新闻），其他信息都有可能过于简略，但预购、合集这类氪金信息往往是完整的。还有一种更普遍的情况是“媒介消息未到，商务信息先达”，指的是每逢炉石要出投放广告级别的新内容时，像营地这样的合作媒体往往总能通过商务渠道提前得到预购/合集上架的消息，却不太能通过媒介渠道提前了解具体玩法内容，至少不规律。长此以往，预购/合集的广告准备充分，新闻内容本身的发布却临时匆忙，有时候厂商氪金吃相原本并没有很难看，结果被我们坑了（但谁叫他们只给商务信息呢）。
我第一次吸取这个教训是在古墓惊魂。当时我们通过商务渠道提前得知“会有一个合集”，推算出一定是古墓惊魂的预购，于是提前写好，到时间了就跟着官网一起发；结果再定睛一看，当晚的新闻其实是对古墓惊魂玩法的详细介绍，还配了炉边闲谈的视频，最后才配了预购……我赶紧补写，但这已经给第一时间看到的玩家留下了坏印象。如果老文章的评论还看得到的话，这篇最早的十几条都是骂声，“怎么玩都不知道，买什么预购”，和这次佣兵三预购的差评是一个道理。
佣兵模式一上来恶评如潮，虽然其游戏品质、期望值高、预购吃相难看等都有很大的可能是原因之一，但发布会及整个“佣兵之夜”的糟糕体验应该是最直接的原因。佣兵模式如此不同于炉石现有模式，战斗、养成等系统如此复杂，暴雪却只准备了30分钟的没有试玩的发布会，剩下的就要去读三篇总计7000字的博文，还在同一时间发布了大量其他模式的更新，分散了本应聚焦于佣兵的注意力。
借这个机会，我在回顾时事的同时也再次呼吁暴雪重新考虑炉石内容发布的节奏。这次佣兵发布的问题里有相当部分属于积患，随着炉石模式慢慢的变多，功能也慢慢变得多，问题就迟早暴露。如果说挤在一起更新是受补丁技术所限，那至少可以考虑把更多信息提前、分批发布，既避免新内容撞车，热点浪费，也有助于玩家了解佣兵这样的新事物。
而如果炉石非要选择腹泻式更新，那我再次希望官方在大新闻前给合作媒体更大力度的支持。具体来说，我希望暴雪更早给媒体发资料，网易也好更早转发给我们，同时也希望网易也能向暴雪总部更有力地表明国服比欧美/外服更需要早做准备的理由。这不光方便我们，对玩家和厂商也都更好。否则官方要务必确保自己的说明简单好懂，信息完整，像佣兵这次就是典型的反例。我的意思不是我们肯定比官方做得更好，恰恰相反，我是觉得我们面对腹泻式更新的表现完全有可能越来越差，这对所有人都不好。